2007年9月16日 星期日

光盒子_11



半年後的某一天,雨恩拿起筆,在背面是鳥瞰整個台北盆地的明信片上寫著:

##CONTINUE##「下午五點零四分,我人坐在貓空的一家茶館裡面
這是我們曾說好要一起去的地方之一,所以我來了,只是你不在這裡

你曾說台北盆地像個光盒子,每個人燃燒自己的生命來換取短暫的光明
但你卻沒有告訴我,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光明,燃燒才會有它的意義

我偶爾會遠行,但在沒有你的空間裡,
我想離開是為了幫你看見更多的風景
在身處黑暗的空間裡,我才真正看清,
把光盒子放回我心裡的人,是你。」

雨恩笑著把名字填了上去,並在收件人的位置,寫上了「張天賜」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~~~~~完

光盒子_10

雨恩走回了房間,將手上沉甸甸的禮物放在桌上。她小心翼翼地撕開了包裝紙,接著掀開了紙盒上面的蓋子,伸手拿出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盒。盒子裡面分層且平均地裝滿了七種顏色像綠豆般大小的彈珠,雨恩馬上被手中晶瑩剔透的世界吸引得出神。她眼角餘光瞧見紙盒裡面還有張小紙片,她探頭一看,紙片上只寫了一句話:「把燈關起來。」

##CONTINUE##雨恩覺得很納悶地起身走向頭頂日光燈的開關,就在她把燈關掉的片刻,桌上玻璃盒突然射出七彩的螢光,她興奮地跑回到桌前把玻璃盒雙手拿起。她發現螢光穿透過了放在盒子內最底下的薄紙張,隱約看見書寫在另一面刻意左右顛倒的文字,雨恩瞬間眼眶一熱,手不自覺地捂住了嘴巴,心底有一股熱流緩緩地升起。

她彷彿看見天賜的笑容出現在眼前,只是這一次他站的比朋友的距離再近一些,此刻他的眼神真摯又認真,調皮地揮了揮手,指著玻璃盒裡面的紙條說道:「哪怕在最黑暗的地方,只要妳願意張開眼睛,就可以看見光芒。」

原來,天賜親手做了一個光盒子給雨恩。她眼中的淚水開始墜落,而且這一回竟是怎麼止也止不住。

光盒子_9

十月的淡水已有些涼意,但當微風輕拂過臉龐,彷彿有種什麼煩惱都可以被帶走的那一種舒暢,他們走著說著笑著,雨恩覺得她好久都沒有過這樣的快樂,是發自內心而來。

##CONTINUE##天賜提議要坐渡輪去八里,雨恩說好,於是便站在售票亭附近等他買票回來。這時雨恩的手機響了,她看著螢幕上顯示的名字,有別於從前的喜悅,這一回她竟有點不知所措。

「喂…」她聲音有點顫抖地說。
「雨恩…」
「你怎麼了?」雨恩發現他的聲音有點哽咽。
「我和她分手了…妳現在可以來陪我說說話嗎?」

天賜很沉默地走了好長一段路,到捷運站轉身向雨恩說再見的時候,雖然還是硬擠出笑容,但怎麼也掩飾不了的是他眼神裡的憂傷。目睹這一切的雨恩有種說不出的難受與愧疚。

隔了兩個禮拜,她完全沒有收到天賜的任何消息,而她也還不知如何去面對,她傷了他的心的事實。但她該用什麼樣身分去向他解釋,她只是不願意看見朋友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,卻是孤單一個人,以及她是多麼的害怕,藏在心裡的那盞燈會因此熄滅。

突然天賜的名字從郵件上出現,雨恩覺得又驚又喜,連忙把游標移到信件上連點兩下。

「好久不見!我收到兵單了,這星期六就要入伍,所以這一陣子我不但忙著跟朋友碰面,也回了南部一趟。妳後天就要生日了,別以為我忘記了妳的生日喔!明天晚上十點,我到妳家樓下把禮物拿給妳,方便嗎?」

「他要去當兵了…」雨恩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,她實在不敢相信最近所有的事情,居然都發生在不對的時間點上。

隔天雨恩十點準時下樓,迎接她的是天賜依舊燦爛的笑容,而且,這一次臉上還多增添了幾分溫柔。

「提前祝妳生日快樂囉!因為我怕明天晚上會找不到妳。」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右手音樂盒大小般的禮物放到雨恩手中,她突然不知回答什麼才好。「其實,妳那次到陶博館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妳,我是因為記得妳的長相,所以才能找到那張意見函,接著發email聯絡上妳。」雨恩感到相當驚訝地看著天賜。

「我知道妳總是把我當弟弟般的照顧,」他說,「我也知道當完兵後,我還有許多不確定的路必須做選擇,」天賜接著眼神直視雨恩,「但我知道自己有能力為妳做些什麼。」

光盒子_8

這一天,上完課的雨恩提早到了,反正她現在也不喜歡留在校園裡,所以決定就先來這裡佔個位置。但她才坐定沒多久,就有個男生遠遠地向她打招呼,並且往她這兒走過來:「妳好!我是張天賜。」雨恩看著眼前這個笑得燦爛的大男孩,還在訝異為什麼對方可以知道自己是誰,男生已經開始問問題。

##CONTINUE##「妳在唸什麼書啊!」
「這些是準備會計師考試的。」
「所以妳是會計系的學生囉!」
「嗯!我是。」
「那妳喜不喜歡會計呢?」
「一點都不喜歡。」
「哈哈哈!我也好討厭電子科,但我媽還希望我之後當個工程師呢!」
雨恩也心有戚戚焉的搖搖頭,「我家人也希望我考上會計師。」

這一個話題讓彼此很快打開了話匣子,雨恩覺得小她三歲的天賜很坦率,而自己在他面前,也不用刻意地掩飾對一些事情的看法,所以一個半小時轉眼就過了。

「抱歉!我待會還要上課,所以不能跟你再聊了。」雨恩看了錶趕緊跟天賜說。「沒關係!對了,這張明信片要還給妳,我很喜歡這張圖片喔!」雨恩接過明信片後對他笑了笑。「如果…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,我之後還有機會向妳請教些問題嗎?」天賜鼓起勇氣問。「我想… 應該可以吧!」雨恩想不出什麼理由拒絕他。

之後天賜常常寫email給雨恩,而他們也偶爾會再去速食店聊聊天。三個月過後,天賜雖然還是在雨恩面前扮演請教的角色居多,而事實上雨恩也早已不自覺地把天賜當成一個傾訴的對象。今天他們第一次離開了室內,相約到淡水的老街走走。

光盒子_7

「失物招領?這是誰寄來的?」雨恩滿腹疑問的點開了天賜的信。讀完了之後,她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問題:「明信片算失物嗎?還有,什麼樣貴重的東西會讓這個人費這麼多功夫找尋失主?」她苦笑了一下,便關了電腦躺在床上,只是這個晚上,她卻因想不起明信片上的內容而失眠。

##CONTINUE##她終於因心力交瘁而入睡,但她做了一個怪夢。有個男生一直在身後喊著她的名字,但她卻執著於前方的光亮而不願停下腳步,直到眼前的那個亮點突然消失,她回頭才驚訝地發現,原來另一個方向也有光。

三天過去了,天賜並沒有等到任何的電話,連封email都沒有,這是他第一次燃起想要放棄的念頭。「也許我根本沒有找對人呢?也或許對方還沒看到email?…也許她並不認為遺失了什麼?也或許我說失物太不明確?」他又急得自問自答了起來。然而,只要天賜一想起那女孩的眼神,他就覺得心底有個火種被點燃,這是他從來就沒有過的感覺,他想要跨越大海那條安全的界線,為自己冒一個險。於是他寄出了第二封email。

雨恩在電腦這頭差點被水嗆到,她揉一糅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「明信片」這三個字,她開始好奇寫信給她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。

天賜看到回信簡直感動到一種極限,他從神明一直感謝到爸媽,當然他自己曾付出的努力也沒漏掉。他很清楚現在他要回的這一封信非常重要,怎麼樣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並沒有惡意,還可以製造碰面的機會,他快要絞盡腦汁。

「何小姐,首先謝謝您的回信。妳的讚美很令人開心,不過我覺得無論是什麼樣的東西,能物歸原主都是一件美事,所以我願意盡一份心力。接下來,我的請求可能有點冒昧,但若妳現在是大學生,不曉得我是否可以在把明信片歸還給妳的同時,向您請教一些選填科系的問題?」

雨恩看到回信笑了起來,心裡想著:「他還真聰明,先宣揚樂於助人這個理念,讓我接下來會很難開口拒絕。」她猶豫了一會兒,但覺得對方的確是幫她解決了一個棘手的問題,所以就當還他一個人情吧!於是,他們約好兩天後,在館前路上的一家速食餐廳碰面。

光盒子_6

她對他們兩個隻字未提,因為太在乎他們,她不希望自己的不快樂,對他們造成任何陰影。但當在校園看見他們手牽手的片刻,或是他們分別來向她傾訴或是抱怨對方的時候,她感覺到自己的心失去了光,因此一天一天地在枯萎。

##CONTINUE##雨恩在禮品部買了一張明信片,然後她走出大門在博物館門口兩側的椅子坐下,開始寫下自己的心情。其實,她從來就沒有把寫好明信片寄出去,她天真的以為只要有一個宣洩的管道,再苦的日子都可以撐得下去,所以明信片根本沒有收件人,或者說,寄件人與收件人是同一個。

寫完明信片之後,她拿出筆記本查看今天晚上補習的時間,確定還有半小時可以再看一個展覽區,就順手把明信片夾在筆記本裡,起身再次走進博物館,直到服務解說員親切地告訴她已經要到開放結束的時間,她才往火車站方向前進。在等紅綠燈的當口,她想要把筆記本放入背包中的同時,她睜大了眼睛發現,明信片早已不翼而飛。她不死心地在沿路走了一兩遍,卻還是一無所獲,看著逐漸逼近的上課時間,只好選擇放棄,慌忙往車站走去。

等雨恩回到家已經十一點了,她疲倦地什麼都不想說,直接進了房間把電腦打開,準備沖澡後看完email就睡覺。

光盒子_5

雨恩匆忙地往鶯歌火車站走去,她心裡又沮喪又著急,眼看就要錯過五點十四分的那班電車回台北,但越擔心著六點半的補習可能趕不上,她的步伐就顯得越混亂。

##CONTINUE##雨恩今年升上大四,因為只剩下幾堂選修課就可以畢業,所以這個學期的空堂不少。平常她都會去圖書館,複習晚上補會計師考試的習題,今天也不例外。只是沒想到在途中,卻意外撞見令她心碎的畫面,於是她連忙掉頭,一心只想要離開得越遠越好。

最後,雨恩連自己上了什麼公車都不知道,等她腫脹的雙眼終於可以辨識窗外的景色,她已經到了台北火車站。她下了車,走到大廳的列車班次表前,決定要去她想了好久卻從未成行的地方。只不過,坐在搖搖晃晃電車上的她卻越來越無法確定,究竟是自己真的想要去,還是因為某個人曾說過他喜歡那裡。

她走進了陶博館,仰角六十度的艷陽像是對整棟建築物射入了滿室金黃,玻璃外湛藍的天空同樣也是裡面的風景,明明應該是要覺得欣喜的片刻,她卻感到胸口一陣空虛。

雨恩從高三開始就暗戀班上的另一個男生,她愛上了他笑起來讓整個世界都跟著明亮的魔力,然而對方,卻只當她是可以談心的好朋友。所以雨恩偷偷地把他的笑容藏在心裡面,期盼只要這光芒不滅,她就不會失去了他的方向。大學聯考後,他們巧合地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同一系,雨恩天真的以為情況會有所轉變,直到一年前,他告訴她喜歡上了另一個女生,而對方居然是她班上最好的朋友,她從此跌入了一個不見天日的黑洞裡。

光盒子_4

她僅留下了她的email,天賜雖然很興奮但也不敢高興的太早,因為他既不能確定她們是同一人,更完全不知道單從這個email address,要如何達成實際見面的效果。難道要說她中獎所以要出席領獎之類的謊話嗎?瞬間被謾罵詐騙電話的耳語便立刻出現。他連忙搖搖頭,決定就實話實說,然後交給上帝決定吧!

##CONTINUE##他指尖快速地在鍵盤上游移,螢幕上開始出現:

「親愛的何小姐,我是陶博館的員工,因為在我負責的區域拾獲一樣失物,所以我發信給所有今天下午來參觀的訪客。希望如果是您遺失的東西,可以在三天之內來取回,若需確認物件請撥電話0960-XXX-259。找張天賜」

其實,他還是撒了一點小謊。

接下來的時間,天賜根本坐立難安,不是每隔五分鐘就去按郵件的傳送/接收鍵,就是死盯著手機希望它響起。然而一分一秒無情地過去,整個晚上卻依然一點回應都沒有,他思緒沸騰地躺在床上翻來又覆去,等到真的筋疲力盡,才好不容易入眠。他在夢裡看見了那個女孩再次出現,他連忙推開門追了上去,但無論他怎麼賣力地跑,卻發現總是離女孩的背影有一段距離。

「小姐…請等一下…小…姐…請問是何...小姐嗎?…等…一下…妳有掉了什麼東西嗎?」他覺得自己的氣都快喘不過來,但還是用盡全力地高聲一呼。女孩停下腳步,回頭看著他說:「是的,我掉了一個光盒子。」

光盒子_3

任誰遇到這種狀況,應該都會很自然地翻到寫文字的地方,看看有沒有蛛絲馬跡,可以做為下一步該怎麼處理的打算。但天賜猶豫了,因為他剛才私底下做了太多無謂的想像,以至於到這麼接近事實的這一刻,他反而感覺有點害怕。他來回踱步還不停往窗外猛看,但早已失去了那個女孩的蹤影。他深吸了一口氣,看著這張陶博館廳堂是如此光彩奪目的圖片,迅速地將明信片翻轉了過來。

##CONTINUE##很可惜,明信片並沒有寫上任何名字或是地址。但女孩的字體十分娟秀,天賜良心掙扎了一會兒,還是忍不住地開始閱讀她所寫的內容:

「下午三點四十三分,我人坐在鶯歌的陶瓷博物館前
這是我們曾說好要一起去的地方之一,所以我來了,只是你不在這裡

你曾說這兒的建築物是個光盒子,而只要有光的地方,黑暗就不敢放肆
但你卻沒有告訴我,心裡的黑洞陽光照射不進去,時間也無法將它彌平

我很想遠行,但在沒有你的空間裡,
我越來越弄不清離開是種折磨還是解脫?
在沒有你的空間裡,我也漸漸開始清晰,
我心裡的光盒子,是你。」

天賜的心有種說不出的悸動,他從來就沒有這麼篤定過,自己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地再見女孩一面。他衝上前把今天意見箱裡面所收到的意見函,小心翼翼地倒在桌上,他知道自己像個大海撈針的傻瓜,但就憑他確定女孩有坐下來填寫意見的動作,他認為無論如何都值得一試。

「如果她沒寫出生年月日怎麼辦?如果她沒留下聯絡方式?如果她根本就不是學生…」數以萬計的否定出現在天賜的腦海,不過他不但沒有停手,也沒有人可以要他放棄。首先,他把當中女生填寫的意見函挑出,再縮小範圍到學生,再挑選年齡約在18~22歲之間…他眼神出現了一道光芒,靜靜注視著他手上唯一的一位候選人。

「何。雨。恩。」他緩緩地唸出了她的名字。

光盒子_2

又是個平常的午後,他心裡雖然正這樣喃喃自語著,但其實他已經注意坐在玻璃窗外的那個女生很久。通常非例假日在這兒出現的不外乎是學生,或者是媽媽帶著小孩,再來就是較年長的參觀者。按照刪去法,在那兒獨坐一個多小時的她,應該八九不離十是個學生,但為什麼她不進來,坐在那時而沉思時而低頭,她是在寫著什麼東西嗎?然後,她為什麼是一個人?

##CONTINUE##一群校外教學的大隊人馬接近,天賜反射動作地中止了向外窺伺的行為,他眼光看似無心地往陳列品望去,其實正精神緊繃著注意著是否有人太過接近。這是個瞬間將人拉回現實世界的好方法,他甚至已經忘記幾秒鐘前在他腦海中出現過的問題是什麼,直到──那個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。

他從她夾在右手筆記本中那張突出在外的明信片得到了第一個答案,那麼,第二個答案會是?他定定地看著女孩的臉,那是張白皙透明的素顏,瓜子臉龐帶著旁分的俐落短髮,有種讓人一眼便驚艷的美。但同樣讓天賜難以忽略的是,女孩的眼神很憂傷,有一度他幾乎快分不清楚,究竟是她的外貌出眾,還是她的脆弱挑動了男生天生想要保護女生的那根神經。

天賜是個很多女生喜歡的陽光男孩,但因為他是家裡獨子,其實他並不知道怎麼跟女生相處。一到週末,他會跟幾個死黨到宜蘭海邊衝浪,他覺得征服海似乎容易些,如果他輸了,頂多跌入海中被朋友嘲笑個幾聲,另一個海浪又會將他扶起來;如果海輸了,他就可以在浪頭的頂端享受駕馭的快感,好像怎麼樣都不會跟海傷感情,所以在當兵回來之前,天賜早就打定主意,別碰感情這檔子事。

但這並不表示他不曾幻想,就如同他此刻也掉入一種無止盡的自問自答狀態中:「她是哪所學校的學生?是誰傷了她的心?是那張明信片的收件人嗎?」天賜雙手抱著頭,「算了!想也沒有用,反正我是永遠不可能知道答案的。」他聳聳肩,目送著她漸漸離去。

天賜開始巡視負責區域,因為下班時刻轉眼逼近。他先將被移動過的展示品歸位,再查看物件是否都完好,最後他俯身查看休息椅下方的空隙。「啊!」他不禁感到心跳有點加快,伸手把看見的東西撿起來。「那女生的明信片。」天賜驚訝地說。

光盒子_1

天賜愛死了這個地方。當他還是一個國中生的時候,老師就曾經帶他們來做過校外教學。

##CONTINUE##他記得當隊伍走到幾乎有半身高的階梯前停下,淺灰色的石牆雖露出了一個4x6的相框,但整座建築物像是一張8x10的照片,任憑他努力探頭探腦地往裡瞧,卻怎麼也看不出個全貌。好不容易等到老師從售票亭走回來,天賜便迫不及待地三步併做兩步跳上台階。他小跑步地一跨進石牆內,才發現自己正站在橋上。左右兩側各有一個石頭堆砌而成的流水瀑布,水池當中還有一個像是彩色雲朵般的裝置藝術,以及形狀如同兩個人背對拉著手舉高過頭的小噴水池,他開心得不得了。轉過頭,他眼睛直盯著正前方完全被黑色玻璃覆蓋的半弧型建築物,終於忍不住「哇」地驚呼一聲。

三年之後,在陶瓷博物館這群四、五十歲穿著黃色制服的媽媽們之間,天賜的出現顯得特別搶眼。一方面是他身上黝黑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自然的光澤,另一方面,則是他臉上十八歲的燦爛笑容。

這兒展覽服務員的工作因為假日很辛苦,薪水又不高,完全符合年輕人敬而遠之的條件,但天賜並不以為意。他口頭上跟其他人閒聊的時候會說,反正等兵單的日子也很無聊,加上並沒有那麼缺錢,所以他不要做太花心力的工作。而事實上,他是喜歡這裡才來的。他喜歡不用忍受烈日酷曬就可以看見天空的湛藍,他喜歡太陽用灑落的各種不同顏色來向他報時,他喜歡守護著展覽品以及來參觀群眾的安全,讓他有種像是「麥田捕手」使命感。